深色的屋瓦雪已溶,深色的黑檀木雕花,發出香味。

  黑色破衣,隨風飄的繃帶,一個身形消瘦的人奮力的杵著柺杖走。

  

  亡劍生現在覺得慕容秀的房子怎麼這麼大,繞了好久才走到門口。

  一走到門口就已經虛脫,跪了下來。

  他不忘記表演,立即厲聲對守門人道:『快帶我進去。』

  平時他們已經懼怕亡劍生了。

  

  亡劍生的房間很凌亂,而且他已經很久沒回來過,慕容秀的下人也沒來打掃過,當然他們也怕得罪亡劍生不敢隨意進入。

  

  亡劍生躺在少了一隻床腳的塌床,郁名醫捏著鼻子走進來。

  這裡充滿灰塵同時也充滿霉味。

  不需要亡劍生多說話,郁名醫就開始對他的身體診斷,就醫德上面來講,蘇肥絕對不及。

  

  郁名醫安靜而迅速的做完診斷,大驚,道:『你的筋脈、骨頭曾經斷過,而且斷的很徹底,這應該是不可能再接起來的,這是高明的手法,這究竟是誰的醫術如此高明。』他當然也找到肋骨的新傷,就是蘇肥那一拳。

  郁名醫忽然皺眉頭,道:『唉,現在我幫你這肋骨上的新傷,我才覺得我根本一點也比不上之前醫你的那位大夫,真是慚愧,慚愧我還曾是宮中的御醫。』

  過了很久,慕容秀也沒來,他是不會來這麼髒的地方,就算是忠心的僕人,慕容秀還是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。

  不過亡劍生不在乎,因為他終於有一個安穩的地方可以好好養傷。

  

  這段時間就先回到半年前圓緣的下落。

  

  

  這時候是秋天,圓緣沒有告知他的師父,因為他實在想知道,為什麼那個時候會這麼愉快。

  面對那個不知名的栗栗族少女,他想找到那個少女問個清楚,這種事情他不會給他師父知道的。

  不過還是一樣迷路,他都已經找了一個多月還是沒走到栗栗族在哪裡,竟管他問了路人而且有了答案,他還是一樣迷路。

  還好一路上他化緣的施主,都對他不錯,不然迷路又挨餓,他可能早就飛鴿傳書給他的師父叫他來接他回去。

  

  落葉的樹林小路間,幾位青春洋溢的紅衣少女,紅背心白裙,銀飾。

  圓緣擦肩而過,見到熟悉的服飾,立刻轉頭過來。

  圓緣壓抑自己的喜色,結巴道:『請請請問問…能能否帶我到你你們的客棧。』

  一到這個長長而美麗的河水貫穿美麗的村寨,才發覺原來他在周圍整整繞了一天卻不知道這裡就是他的目的,但發覺的不只是如此,美麗的村寨,樹木跟屋子穿插共生,這裡的女性,無論女人還是女孩,都是相當漂亮,你很難看到這裡你覺得醜的人,這裡的男人也做家事,這裡的女人跟男人一樣好色,而這本來就是人的權力,實在是不因該分男還是分女的。

  

  原緣的客棧雖小,但老闆娘很熱情。

  圓緣從來不覺得人心險惡,他覺得每一個人都是美好的。

  也算是他的幸運,從沒遇過險惡的人跟事。

  晚上用過些饅頭還有老闆娘加的菜也就睡了。

  

  早上,圓緣被鞭炮聲炸醒,從竹床醒過來,臉上還有竹編的拓印。

  立刻睡眼惺忪的到窗邊看看發生什麼事。

  前一天完全沒有任何祭典的跡象,沒有搭棚子也沒有殺豬宰羊,可是今天全都出來了。

  圓緣第一看到的是與天爭高的銀色梯子,立了好幾根。

  圓緣穿好迦紗,潑把水洗臉就出門。

  圓緣在人群中才發現這些銀色的梯子是用刀做的。

  可是卻有些人鼓譟著要人爬上去。

  有些人真鼓起勇氣走向前去。

  但圓緣卻不是自己走過去的。

  忽然有幾個熱情的人,有男有女把圓緣給抬了出去。

  群眾又鼓譟這個外地人快點上刀梯。

  而且爭先恐後的把圓緣的羅漢鞋給脫了。

  圓緣整個臉都羞紅了,況且圓緣不喜歡辜負人家對他的一片期望。

  抓著頭笑瞇瞇的說:『那那,我就上去了喔!』

  呼風一聲,赤腳的圓緣,飛踏刀梯,一下子就到頂端。

  其他梯的人吃驚的望著他。

  圓緣著地後,對著群眾傻笑抓頭。

  群眾當然也紛紛大笑。

  「要把上面那把刀子拿下來啦。」

  「真是老實。」

  圓緣心想:『又沒跟我說。』又繼續傻笑抓頭,道:『那我在上去一次好了。』呼嚕嚕又飛上刀梯頂把那把形式特異的刀子給拿下來。

  其他梯的人只能望塵興嘆看他上去又下來如此容易,他們只能小心翼翼的往上爬。

  圓緣輕功硬功都好,自然是不怕這些當梯子的刀子。

  但其他梯子的人武功不如圓緣,他們很怕一不小心刀子就畫開口子。

  剛爬完梯子下來,立刻有人押著他,灌他酒。

  圓緣說「我不行喝」不過人群卻掩埋了他的抗拒。

  破了酒戒,心底還是覺得非常對不起佛祖,對不起師父。

  他只是想找那位少女,如今卻不清不楚的就破了戒。

  

  群眾接著歡欣喜舞抬他到一處燒滿碳發出火熱的地方,這裡有其他通過刀梯的人,好像在集滿四人就出發的樣子。

  圓緣又再不清不楚,半推半就的情況下,被拱了上去。

  四人合力抬起一個重鼎。

  其餘三人奮力的抬,圓緣則是臉不紅氣不喘的。

  有人在圓緣的耳邊指示要通過這片火堆

  「什什什麼!」圓緣大喊。

  「好吧,頭都洗了不剃不行」

  

  四人衝了過去,腳步要同調的衝了過去,圓緣配合他們腳步,所以並沒有太快。

  一踏上火堆,腳立即陷入碳火中,可是四人忍著火熱,沒有叫出聲。

  沒有叫出聲並不代表不會燙。

  圓緣奮力將他們抬起,小腿陷入碳火堆,奮力一跳,四人飛起來連同鼎,圓緣從腳掌,第二次著地碳火堆吞噬到小腿,圓緣再一跳,第三次陷到大腿,四人放下大鼎,圓緣在地上滾著滅火,其他人也幫忙滅火,也對圓緣捨身讚賞不已。

  

  眾人又熱情的抬圓緣到一處河邊請他沐浴,他一切的情況完全不清不楚,就連他眼前所見到的赤裸的人一樣,河邊有一群美麗而赤裸的女人女孩,一切都是半推半就就不斷破戒。

  抬他來的眾人大聲說出圓緣剛剛的捨身,立刻有不少人,女人高興的要幫他擦背,洗身。

  圓緣的臉比剛剛的碳火還紅。

  包括現在有少女替他洗身他也是半推半就。

  他的抗拒是抵不過那些人的熱情的。

  

  洗完身子,她們為他換上一件漂亮的服飾,一同抬鼎的那三人都說要請他回家吃飯,就算圓緣很會吃,愛吃,也不堪這種熱情車輪戰。

  而這個地方好像完全不知道有和尚這種人,所以圓緣也半推半就的大口吃肉,只不過佛經不知道唸過幾百回念不掉他心中的罪惡感。

  

  圓緣很少把力氣用完,所以很少不動。

  除非他吃的很撐。

  他現在就很撐。

  他躺在一張很舒服的竹床。

  血液都集中在肚子,腦袋也昏昏欲睡,儘管外面還是熱鬧的慶祝著。

  沒有人跟他說今天是什麼日子,也不知道犯了這麼多戒會不會下地獄,一切他什麼都不知道。

  要找那個少女他也糊里糊塗的不知道她在哪裡,就糊里糊塗的做了這麼多事。

  

  不知睡了多久。

  圓緣再次睜眼,他的竹床圍滿了人,說著他聽不懂的話,不過肢體動作表示他們一定在談論圓緣。

  圓緣有點害怕,只是對著他們抓頭傻笑。

  圓緣環顧人群傻笑。

  他終於找到他所要找的少女。

  少女也很笑瞇眼看著他。

  周圍很吵,但沒多久卻安靜下來。

  一個中年的美婦,走進他向他擁抱。

  圓緣沒有對著美麗的中年女子起什麼特別的抗拒,決不是那中年女子不好看。

  而是圓緣居然感覺這就是他的母親。

  這中年女子眼眶已經濕潤用生硬的漢語:『兒兒…子,終終..於回來了。』是生硬而不是結巴。

  

  這中年女子對那位少女講了圓緣聽不懂的話。

  那少女立刻趴在竹床上向圓緣磕頭,道:『小和尚,我叫季秀,這位是你的母親,也是我們的族長,不,也算是你的族長,還有你也會變成族長,所以不能叫你小和尚要叫你族長,還有以後請你也稱我為你們漢話的老婆、娘子。』

  

  圓緣又喜又驚,道:『妳妳妳…要要和我我結為為連理!』

  季秀,微笑道:『是的,雖然是指定的,雖然一開始我也不願意,不過我看過你之後,我就不後悔了,而且本來我就可以自己決定到底要不要。』

  

  圓緣大驚,張大嘴卻說不出話。

  周圍男女老幼笑盈盈的對著這位未來的族長相當滿意。

  圓緣一下子變的什麼都有了。

  權力,親情,愛情都有了。

  一個準備六根清靜的和尚卻什麼都有了。

 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兒一下子什麼都有了。

  

  充滿魅力的季秀見他沒說話,又道:『我奉命找回你來,而今天的一切是你的試煉,做個有用人的試煉。』

  所以一切都是按排好的。

  

  一個人一下子接受太多好處也是很吃不消的,而且還是建立在從未奢想的好處。

  圓緣道:『讓讓.讓我一個人好好的的想一下!』

  剛醒來就又昏倒。

  

  夜,美麗的星空,美麗的河水,悅耳的蟲鳴。

  果真圓緣醒來後,一個人也沒有,真的就很聽他的話一個人也沒有,就算圓緣聽見遠處有人在談情說愛,他也知道真的離他很遠。

  

  一個大鬍子從窗戶竄進,銅鈴大眼瞪著圓緣。

  方圓厲聲道:『師弟跟我走!』

  圓緣一遲疑,方圓棍子卻敲了下來。

  方圓又指著他道:『佛祖難以原諒你今天作的事,師父也難以原諒你私自離院!』

  拉著他的手就要離開,但圓緣一下子連最盼望的親情都有了,而且也對男女的愛有興趣,雖然同門師兄的情誼也難以抹滅,不過他卻不想走。

  

  圓緣咒著眉頭,道:『弟弟子知知道要向佛祖懺悔,但…這裡的人好像很期望我,我我也難以辜負人人家的期待!』

  方圓:『荒唐!再不走我就地正法!你忘了出家人要六根清靜嗎!』

  圓緣:『可可可是佛祖也說「我不入地獄誰誰誰入入地獄」。』

  方圓斥道:『對!你進入了慾望的地獄!』

  圓緣:『六六六根清靜有什麼用,為善,比清靜有用。』

  方圓越是臉紅脖子粗:『竟敢頂撞!』

  

  忽然聽見一句安詳的聲音。

  方矩竟也到了這裡,道:『方圓!你也未經過我同意就離院。』

  圓緣還以為方圓是奉命出來找他。

  方圓扭曲著臉瞪大眼,道:『方矩方丈,我是不要師弟一錯再錯。』

  方矩閉眼背負雙手道:『圓緣他已經還俗了!』

  

  方圓吃驚的看著兩人,就像愛人要離開一樣的表情。

  圓緣也吃驚他自己什麼時候還俗的,他明明就背著師父離開。

  

  方矩又道:『我答應圓緣你母親在你十八那一年讓你回鄉繼承族長之位。』

  方圓指著方矩忍著憤怒道:『原來方丈也一樣不清不靜跟這裡的女人留種!』方圓算好二十年前方矩已經出家。

  方矩嘆了一口氣,道:『方圓,出家人不妄語!不是我,是我俗塵時候的兒子。』

  這麼說方矩算是圓緣的祖父。

  

  方矩又道:『二十年前他因為被追殺來到了這美麗的地方,受這美麗的地方照顧,卻負心他在這裡的妻子的沒再回來,我知道他並不是負心,但毫無音訊也算是也算錯,他不該讓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子空等的,為了以後讓圓緣成為這裡有用的族長,我謊稱他是孤兒替他剃度,也答應他母親十八那年讓他下山,不過我卻忙於無時間讓他回來,所以栗栗族們才會出來找圓緣,這樣你懂了嗎?方圓!』原來一切他早就知道。

  

  方圓不願接受圓緣必須離開他,臉上的表情相當難以形容,是師兄弟般的不捨,還是有其他情感…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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