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蓮似乎不怕冷,還天真地旋轉雨傘,我想先讓小蘭安頓好,不太想理阿蓮,說歧視我承認,還是問他,她老公長什麼樣子,她胖腦袋像快超載,白眼都快翻到腦袋去了,說她黑漆漆的看不清楚,只知道手上戴金錶。
我說:『我也不知道怎麼找出神明給妳的老公耶,妳是做夢(記憶錯置)吧。』『不然你知道怎麼懷孕嗎』
阿蓮像習慣被遺忘似的也不強求答案,我也不想理她,風達從我身後騎腳踏車來趕走阿蓮:『去去去莫抵置』(去去去別在這)
阿蓮目送我而蹣跚離開。
風達手肘撞我一把說:『嘻~你哪會加舊年獻神矣郎供話』說著進屋。(你幹嘛跟去年獻神的人說話)
獻神的事神神秘秘的,風達又有點輕視調笑,一問之下,風達便說,約十年前年開始新乩童新桌頭收到魁王廟指示,說每年要將未出嫁的、在室女祭神,神明會幫他們找老公,『舊年係阿蓮這例肖矣,大家吐得要死。』(去年是阿蓮這個瘋子大家反胃的要死)
祭神到底要幹嘛?
由此猜想,是類似藝閣嗎?
藝閣就是那種柱子上會插著各種古裝的表演者,像真人花燈,像車上行動歌仔戲。
我由此問。
風達一臉連嚴肅又強壓笑意,答:『係啦係啦莫問兮濟。』(是啦是啦別問那麼多)
 
鬼王廟開會決定明年祭典時要準備什麼祭品、表演等大小事,讓平時昏暗的鬼王廟,更擠得水洩不通,把本來就少的光給遮掉,人群的體味需要香煙混和,更薰得我眼睛睜不開,噁心的杏源也在當中,我在風達身分庇蔭下得以站在最近,桌頭煞有其事念念有詞,乩童扶著桌子搖頭晃腦,桌前有幾團紅線,就像虎口拔毛的抽糖果盒子,乩童呼嚕嚕的一點都不莊重也不神奇的抽了一條,鄉民引頸期盼,線的盡頭綁著一張紙卡,上頭寫著『東村。林某某』女生名字,桌頭又念咒有詞,我只聽得懂最後說:『若系賜三聖杯。』(如果是,賜三聖杯)
連三濁響,都是聖杯。
有人興奮,特別是男生,有人鬆了一口氣,桌頭便開始收拾那盒紅線。
忽然有人說:『毋對啊林某某舊年抽過啦,擱來伊就乞乎開丸啦奸去啊,今年才嫁乎伊爾,要重抽啊』(不對啊林某某去年抽過了,再來她就被開丸強奸今年才嫁給他,要重抽啊)
這桌頭的確騙人,這不是神明旨意嗎?怎麼會抽到去年抽到的,抽到東村少女她已經嫁過了,這種紕漏只有人才會發生吧。
東村少女也真倒楣都這麼慘了還能再掀瘡疤。
乩童搖頭晃腦咕囊咕囊,桌頭耳朵湊過去,我看乩童也不算說話,桌頭又說了魁王爺今年要停辦左嬰仔(女孩子)獻神的旨意,立刻鬧烘起來。
有人說不行,她家女兒也被抽過,必須公平,有人不滿停辦說就是要熱鬧一下,傳統要繼續下去,到後面聲音一面倒的起鬨重抽。
小插曲,有人把東村少女的籤扯掉,意思是說嫁過了不用再混進去裏頭。
桌頭又裝模作樣,又擲了三聖杯說重抽,又同樣一套念念有詞。
也同樣地把茭杯放在盤上讓茭杯滑落,我忽然想起剛剛都是這樣擲。
這次抽到小蘭居然有人忍不住拍手了起來,很多男人臉炸紅,不知是否錯覺居然有如地鳴一般,好像所有人都聽到這隱晦的共鳴。
有三姑六婆雜人等說:『伊月事不知甘來啊否係傷早啦』(她不知有月經來了嗎?不然她太早)
臉炸紅的狐狸義警衝出來說:『未啦未啦神明一定是知影伊大漢啊』(不會啦不會啦,神明一定是知道她長夠大了)
幹!小蘭還未成年啊!
噁心的杏源裝模作樣地用國語說:『不行小蘭他還未成年,再抽再抽。』
有些較年輕一派的男人,如狐狸義警、嚇朋友去自殺的那群狐群狗黨等,臉炸紅又顫抖的反對重抽硬要小蘭。
爭論不下,有三姑六婆不明就裡地說:『也否乎薑啊,伊也啊未嫁,逐次抽到伊攏否準算,請神明幫伊嫁嫁矣。』(不然給阿薑,她也還未嫁,每次抽到她都不算數,請神明幫她嫁掉。』說這話的老太婆經常在我找阿薑的時候神祕地向我眼神交流,屬於廟埕攤販老太婆派。
男人們住嘴後又忍不住反對,不知何故他們仍反對這個提議,但只能說出些牽強的否定,才又起鬨讓其重抽。
桌頭見有臺階可下又重新念念有詞,讓乩童不莊重也不神祕的再抽一次,就這麼巧真的抽到阿薑。
連桌頭也出乎意料。
廟埕攤販派很滿意這個抽籤結果,紛紛說出『這好這好......』
一群男人鬧烘起來反對比剛剛的抽籤結果更加激烈,甚至我聽到『不要啦!伊就看過啊!』(不要啦!她已經看過了)
我在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
混亂中有男人把阿薑的紅線抽掉,攤販老太婆派衝突起來罵說該男反對神明美意會遭天譴。
乩童很有威嚴的槌桌,呼嚕嚕的抖著不知道說什麼,桌頭很有威嚴又默契的大喊停,神明面前罵:『奸你娘機歪奠奠啦』,才安靜下來重抽。
誰也沒抽到又抽到小蘭,狐狸義警指著結果向攤販派說:『冇意見啊吧擱抽著。』又被桌頭罵『奠奠啦』(意如服喪的禁聲)
桌頭一臉我生氣我最大的問:『擱有誰有問題?』(還有誰有問題)
安靜一陣參雜支持小蘭派的"共鳴"。
杏源吞吞吐吐的說:『伊伊伊未駛......』(她她她不行)
桌頭冷冷道:『係焉怎未駛,係伊月事也未來,亦係毋係在室矣!伊係你細姨啊也係你查某子』(為什麼不行,是她還沒長大還沒有月經還是她不是處女,她是你小老婆還是你女兒)
只是她伯公的杏源說不出話。
 
我說:『你們這樣用抽籤的決定辦活動的人選,當事人都不在就幫他們決定這樣好嗎?抽爐主什麼的不都還要抽到之後再問對方意願?』
桌頭感覺忍著怒氣好聲好氣的跟我說:『大博士、你係外地郎毋捌,這阮有跋杯,係神明決定矣』(大博士你是外地人不懂,我有有跋杯是神明決定的)
我說:『照你們講神明說要成年要處女,怎麼神明抽到跟反悔的都一樣是三聖杯』
桌頭輕視的說:『大博士~跋到聖杯係五十%這你未曉算?逐次攏三聖杯係神明矣旨意。』(大博士.擲到聖杯是50%這你不會算?每次都三聖杯是神明的旨意)
我說:『依茭面結果來看當然是五十%但人在擲茭的過程怎麼可能完全科學或一樣,這是多少可以控制的,就光拋物方法高度,茭面的凹凸不平都有可能改變,更別說一些更細微的地方,還有你問話的方式。』
桌頭:『著係因為會改變,擱攏三聖杯,毋才會係神明決定。』(就是因為會改變又都是三聖杯,不才是神明決定)被呼弄或寧願相信的信眾紛紛點頭。
我不願像杏源那樣退縮,這時桌頭正收拾那些紅線籤工具等。
我跟他說:『你這杯借我一列。』(你這茭杯借我一下)
桌頭遲疑了一下罵了一句『......乎奸在你啦』(能幹/被姦在你啦,雙關髒話式的隨便你)
拿過他的茭杯向神明問:『若係以上攏係神明矣旨意請神明乎我三矣聖杯。』我打算真的擲一百次來當場證明在不同的條件下機率真的不是50%甚至是可以作手腳。
第一下聖杯。
桌頭得意的笑一下。
第二下聖杯。
桌頭伸手向我討杯。
第三下......
高高拋起,在空中彷彿神明注定自然各自轉向一正一反......
濁響,又彈起......接連脆響。
木頭的茭杯破裂一洞,當中的金屬彈跳在地上,所有人紛紛受到金屬聲響吸引注視。
笑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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